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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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

#又是一个给广播台写的故事,偷偷存一发。
#是一个有些奇异的故事
#结局和落笔时的心情已经千差万别……本来我想写一个犯罪故事的。
#嘘,告诉我你是否看懂了。

阿生很喜欢吃柚子。
他经常散步到相邻街区的一家开在半山腰的水果店去买柚子。店主人是个被生活压垮了脊梁的苍老妇人,但是他家院子里的柚子生长得相反的茁壮。
他会把厚厚的柚子皮细致地拨开,干净利落地掰成几半,用弧度圆润的指甲撕开每一瓣柚子的薄皮,耐心地剔除隐藏在饱满果肉间的干瘪柚子籽儿,然后把一整块晶莹剔透的果肉分成分量刚好的几小块,完好的装进保鲜袋中随身携带。
阿生吃柚子的频率不高,也不会一口气全部吃掉,但是永远会在过了最佳口感前吃完。他喜欢在独处的时候暗自品尝,仔细体会唇舌缓慢覆上幼嫩果肉的温柔触感,味道刚刚好的时候,仿佛能听到味蕾和酸涩果汁拥吻出的啧啧声响。

劳拉说阿生是个“沉溺于自我想象的完美主义者”。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指夹着烟靠在灰白色阳台衣角,眼睫低垂,神情淡然得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她随即勾了勾嘴角,紧了紧被风吹开的黑色长风衣,笑着开口解释:“‘孤独的味道就像一颗太早摘下的青皮柚。’——你最喜欢的作者曾经这样说过,对吧,阿生?”
阿生没有回答。他不紧不慢地吃光最后一块柚子,回了劳拉一个狡黠的微笑。

阿生其实并不孤独。
就像他每周都来找劳拉也不是因为为了做心理咨询一样,他喜欢吃柚子,也和孤独不沾什么边。

认识劳拉的时候阿生正站在街角一家旧书店里,随手翻着一本散文集。正是冬日下雪的时节,玻璃门外风声凛冽,把风铃吹得叮当作响。他下意识抬了抬头,就刚好瞥到那个神态端庄的女人在孩童路过时顺手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她的姿态不是在等人,她或许只是在享受孤独。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毫无缘由又让阿生分外确信。
就好像书里所说,“寂寞是从蛮荒蜕变之后,再也找不到同类的孤独感。”

劳拉是个完全合格的心理咨询师,是完全可以被命名为“高智商”的那类社会精英。
但是她更喜欢完全自主的工作和生活方式,即使是衣着单薄地站在冷风中审视行人,也比坐在温暖办公室里昏昏欲睡更让她觉得有趣。
她喜欢大量的阅读和探究,享受用目光去完完全全地剖析一个人而又不让人觉得受到侵犯的过程,她甚至在犯罪心理学上也是一把好手。

如同约定俗成一般,他们每周五的傍晚都会在一个废弃楼房的天台短暂相聚。
好像因循暖流相遇的两条溯游的鱼。

“阿生,我很少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什么?”
“可以惬意交谈的人。”
“你只是要求太高。”
“这不一样。我见过无数德高望重的学者,他们的知识可能渊博到你无法想象。但是——不一样。我始终无法与他们交谈。”
“从未有过?”
“……不,你是第二个。”
“那么,这是我的荣幸。”
阿生看到了劳拉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暗淡,聪明地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微弯了弯腰做了个有些夸张的致谢礼,引起劳拉一阵欢笑。

“过来这边,看这里。”
年轻人顺着女人的指引毫不迟疑地走到楼顶另一端,顺着她的手指眯眼端详了一阵子,有些讶异地转头向女人确认:
“我从未想过……这房子的背面,是墓园?”
“惊喜吗?就像隐藏在长篇巨制中的无名诗。多么令人意想不到又精巧绝伦的安排。”
“的确,它看起来毫不突兀。就好像一个恰如其分的标点,即使线条略显生硬,也和全文相得益彰。”

劳拉近乎赞叹地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他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讨人喜爱。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安排。”她轻声开口,故意刁难这个讨人爱的男孩。
“向死而生,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生活态度。”男孩脸上浮现出无辜并且迷惑不解的神情。
“你说服我了!牙尖嘴利的小东西。”劳拉闻言哈哈大笑,深吸了一口香烟让尼古丁的气息压抑住心头激荡。她看了看温和微笑的少年,挑衅地晃了晃烟盒。“要试试吗?”
“我不好拒绝你的邀请,但我实在抗拒。”诚恳地说出了心里感觉,阿生随即咬了块柚子在嘴里,调皮地眨了眨眼谢绝了劳拉的好意。
“向你的年轻致敬。”劳拉夹烟的手指一挥,不无讥诮地开口。

与劳拉分别后,阿生独自绕到了居民区中隐藏的那处沉默的墓园。
没有过多的张望,少年的神情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个初涉此地的新人。
他目标明确地来到一块还算年轻的的墓碑前,缓缓跪坐下去,手指摩挲着墓碑上镌刻的名字喃喃自语。

“我想……我可能原谅你了。你这个混蛋。”
“首先,你家的柚子还是那么好吃。”
“其次,你喜欢的那个女人的确魅力十足。”
“最后,我想你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你可能只是……和我一样挺喜欢这个地方的。”
年轻人叹了口气,睁大了眼睛控制眼眶中涌出的湿润感觉,低声自语。
“毕竟,死亡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生者的热闹。”
“我不再想念你了。但我从未忘记你。她也一样。”

你已常驻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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